孟子说仁义3

2022-03-17 16:36:07 /作者:韩金英/浏览:737

【原文】

齐宣王问曰:“齐桓、晋文之事可得闻乎?”

孟子对曰:“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,是以后世无传焉,臣未之闻也。无以,则王话,就说乎?”

曰:“德何如则可以王矣?”

曰:“保民而王,莫之能御也。”

曰:“若寡人者,可以保民乎哉?”

曰:“可。”曰:“何由知吾可也?”

曰:“臣闻之胡龁曰,王坐于堂上,有牵牛而过堂下者,王见之,曰:‘牛何之?’对曰:‘将以衅钟。’王曰:‘舍之!吾不忍其觳觫,若无罪而就死地。’对曰:‘然则废衅钟与?’曰:‘何可废也?以羊易之!’不识有诸?”

曰:“有之。”

曰:“是心足以王矣。百姓皆以王为爱也,臣固知王之不忍也。”

王曰:“然;诚有百姓者。齐国虽褊小,吾何爱一牛?即不忍其觳觫,若无罪而就死地,故以羊易之也。”

曰:“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。以小易大,彼恶知之?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,则牛羊何择焉?”

王笑曰:“是诚何心哉?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。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。”

曰:“无伤也,是乃仁术也,见牛未见羊也。君子之于禽兽也,见其生,不忍见其死;闻其声,不忍食其肉。是以君子远庖厨也。”

王说曰:“《诗》云:‘他人有心,予忖度之。’夫子之谓也。夫我乃行之,反而求之,不得吾心。夫子言之,于我心有戚戚焉。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,何也?”

曰:“有复于王者曰:‘吾力足以举百钧,而不足以举一羽;明足以察秋毫之末,而不见舆薪’,则王许之乎?”

曰:“否。”

曰“今恩足以及禽兽,而功不至于百姓者,独何与?然则一羽之不举,为不用力焉;舆薪之不见,为不用明焉;百姓之不见保,为不用恩焉。故王之不王,不为也,非不能也。”

曰:“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?”

曰:“挟太山以超北海,语人曰:‘我不能。’是诚不能也。为长者折枝,语人曰:‘我不能。’是不为也,非不能也。故王之不王,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;王之不王,是折枝之类也。”老吾老,以及人之老;幼吾幼,以及人之幼。天下可运于掌。《诗》云:‘刑于寡妻,至于兄弟,以御于家邦。’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。故推恩足以保四海,不推恩无以保妻子。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,无他焉,善推其所为而已矣。今恩足以及禽兽,而功不至于百姓者,独何与?“ 权,然后知轻重;度,然后知长短。物皆然,心为甚。王请度之!“ 抑王兴甲兵,危士臣,构怨于诸侯,然后快于心与?”

王曰:“否;吾何快于是?将以求吾所大欲也。”

曰:“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?”

王笑而不言。

曰:“为肥甘不足于口与?轻暖不足于体与?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?声音不足听于耳与?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?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,而王岂为是哉?”

曰:“否;吾不为是也。”

曰:“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,欲辟土地,朝秦楚,莅中国而抚四夷也。以若所为求若所欲,犹缘木而求鱼也。”

王曰:“若是其甚与?”

曰:“殆有甚焉。缘木求鱼,虽不得鱼,无后灾。以若所为求若所欲,尽心力而为之,后必有灾。”

曰:“可得闻与?”

曰:“邹人与楚人战,则王以为孰胜?”

曰:“楚人胜。”

曰:“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,寡固不可以敌众,弱固不可以敌强。海内之地,方千里者九,齐集有其一。以一服八,何以异于邹敌楚哉?盖亦反其本矣。今王发政施仁,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,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,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,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,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诉于王。其若是,孰能御之?”

王曰:“吾惛,不能进于是矣。愿夫子辅吾志,明以教我。我虽不敏,请尝试之。”

曰:“无恒产而有恒心者,惟士为能。若民,则无恒产,因无恒心。苟无恒心,放辟邪侈,无不为已。及陷于罪,然后从而刑之,是罔民也。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?是故明君制民之产,必使仰足以事父母,俯足以畜妻子,乐岁终身饱,凶年免于死亡;然后驱而之善,故民之从之也轻。今也制民之产,仰不足以事父母,俯不足以畜妻子;乐岁终身苦,凶年不免于死亡。此惟救死而恐不赡,奚暇治礼义哉?王欲行之,则盍反其本矣:五亩之宅,树之以桑,五十者可以衣帛矣。鸡豚狗彘之畜,无失其时,七十者可以食肉矣。百亩之田,勿夺其时,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。谨庠序之教,申之以孝悌之义,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。老者衣帛食肉,黎民不饥不寒,然而不王者,未之有也。”(梁惠王上7)

【译文】

齐宣王问孟子说:“齐桓公、晋文公称霸的事,能讲给我听听吗?”

孟子答道:“孔子的学生们没有人谈论齐桓公、晋文公的事情,所以后世没有流传下来,我也没听说过。如果一定要我讲,那就谈谈王道好吗!”

宣王问道:“具有什么样的德行,才能统一天下呢?”

孟子答说:“安抚人民而统一天下,便没有人能够阻挡。”

宣王说:“像我这样的人,能安抚人民吗?”

孟子说:“可以。”

宣王说:“凭什么晓得我可以呢?”

孟子说:“我听胡龁说,大王坐在殿堂上,有人牵着牛从殿下走过,大王看见了,便问:‘牵牛到哪里去?’那人答道:‘准备杀它来祭钟。’大王便说:‘放了吧!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它那恐惧的样子,没有罪过,却被押送刑场!’牵牛人说:‘那么,祭钟的仪式就废除了吗?’王又说:‘怎么可以废弃呢?用只羊来代替吧!’不知道是否真有这回事?”

宣王说:“有的。”

孟子说:“有这样的善心足称王天下了。老百姓都以为您是吝啬,我早就知道王是不忍心哪。”

宣王说:“对呀,确实有这样想的百姓。齐国虽狭小,我又何至于舍不得一头牛?我不忍心看到牛恐惧的样子,没有犯罪却要被杀掉,所以才用羊来替换它。”

孟子说:“大王也不必责怪百姓认为您吝啬。以小代大,他们怎么会理解呢?大王如果怜悯它无罪就被杀,那么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?”

宣王笑着说:“这是什么想法呀?我确实不是吝惜钱财才用羊来代替牛。百姓认为我吝啬也有他们的道理。”

孟子说:“没有关系,这是仁爱的表现,因为您看见了牛没看见羊。君子对于禽兽,看见它们活着,便不再忍心看到它们死去;听到它们的啼叫,便不再忍心吃它们的肉。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,就是这个道理。”

宣王很高兴,说:“《诗》中说:‘他人有什么想法,我能猜测到。’就是说的您吧。我只是这样做了,再反躬自问,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。经您老这么一说,我便豁然开朗了。我这种心情与王道结合,为什么呢?”

孟子说:“假如有个人向您报告说:‘我的臂力能够举起三千斤,却拿不起一根羽毛;我的眼力能把秋毫那样细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,却看不见一车柴火。’您会同意他的话吗?”

宣王说:“不同意。”

孟子说:“如今,您的恩惠已经施加于禽兽身上了,而百姓却没得道好处,这是为什么呢?可见,举不起一根羽毛,是自己不肯下力气;一车子柴火都看不见,是自己不肯用眼睛;百姓得不到安抚,是您不肯施恩。所以,大王不用仁政统一天下,是不肯去做,不是做不到。”

宣王说:“不肯做和做不到的有何不同呢?”

孟子说:“把泰山夹在胳膊下跳过渤海,对人说:‘我办不到。’这是真的做不到。替老年人按摩捶背,对人说:‘这个我办不到。’这是不肯做,不是做不到。因此,大王不以仁德称王天下,不是夹泰山跨渤海一类,而是属于替老年人按摩捶背一类的事。孝敬自家的老人,进而孝敬别人家的长辈;爱护自家的儿女,并把这爱护推广到别人家的儿女。那么得天下就易如反掌。《诗》中说:‘先给妻子做榜样,扩展到兄弟,进而推广到封邑和国家。’说的就是把善心扩展到其他人。所以说,广施恩惠足以安定天下,不这样,甚至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保护不了。古代的圣贤远超过一般人,没有别的原因,只不过是善于推己及人罢了。如今您的恩惠足以施加到动物,没有惠及百姓,这是为什么呢?“用伻称一称,才晓得轻重;用尺量一量,才知道短长。万物都如此,人的心是如此。大王权衡一下。还是兴师动众危及将士的生命,结怨于诸侯,然后心里才痛快呢?”

宣王说:“不,我怎么以此为快呢?只是想借此实现我的理想。”

孟子说:“我可以听听王的最大愿望吗?”

宣王只是笑,不做声。

孟子说:“是为了肥美的食物不能满足口腹之欲呢?还是轻暖的衣服不够穿吗?或者是为了鲜艳的色彩不够看吗?是为了曼妙的音乐不够听吗?还是左右侍奉的宠臣不够使唤?大王的君臣足够提供这些了,大王真的是为了这些吗?”

宣王说:“不,我不是为了这些。”

孟子说:“那么,您的最大愿望可以知道了。您是想要开辟疆土,使秦楚臣服,君临中原而安化四夷。不过,用您这样的作为来满足您这样的愿望,就好比爬到树上去抓鱼一样。”

宣王说:“有这样严重吗?”

孟子说:“恐怕比这更严重呢!爬上树去抓鱼,虽然抓不到,却没有灾祸。以您这样的作为去满足您这样的愿望,殚精竭虑去干了,后患无穷。”

宣王说:“可以把道理讲给我听听吗?”

孟子说:“假设邹国和楚国打仗,大王以为谁会胜利?”

宣王说:“楚人胜。”

孟子说:“这样看来,小国本来就不可以战胜大国,人少的国家也不可以抗拒人多的国家,弱国不可以抗拒强国。四海之内,方圆千里,有九个国家,齐国只是其中之一。以一国制服八国,跟邹国抗拒楚国有什么不同呢?应当回到治国的根本上去。现在,大王如果能发布政令,广施仁德,使天下想做官的都愿意在大王的朝中任职,庄稼汉都想在齐国的田野耕种,行商坐贾都想在大王的集市上经营,旅客都想在大王的路上行走,各国痛恨本国君主的人也都想到王这儿来吐苦水。若能做到这样,又有谁能抵挡得住呢?”

宣王说:“我头脑昏乱,做不到这样了;希望您能辅佐我,明明白白地教导我。我虽不聪明,也愿意尝试一下。”

 孟子说:“没有固定的产业而有坚定的信念,只有士人才能够做到。像百姓,没有固定的产业,因而也没有坚定的信念。若没有坚定的信念,就会胡作非为,违法乱纪,什么事都干得出来。等到他犯了法,然后再处以刑罚,这等于陷害。哪有仁爱的人做了国君却做出陷害老百姓的事呢?所以英明的君主规定百姓的产业,必然使他们上足以赡养父母,下足以抚养妻儿;丰成吃得饱,荒年也不至于死亡。然后引导他们向善,百姓也很容易听从。现在呢,规定人民的产业,上不足以赡养父母,下不足以抚养妻儿;丰年吃不饱,荒年会饿死。这样,救死还来不及,哪有闲工夫学习礼义呢?大王如果要施行仁政,何不返回到根本上来呢?在五亩地的宅田里种桑树,五十岁以上的人就可以穿上丝绵衣了。鸡、狗和猪的畜养,不要耽误繁殖的时机,七十岁以上的人就可以有肉吃了。每家都有百亩田地,不耽误他的农时,八口之家就可以吃饱肚子了。用心办好学校教育,反复地强调孝长辈的道理,那么,须发斑白的老人也就用不着背负、头顶着重物奔波于道路上了。七十岁以上的人穿丝吃肉,百姓不受冻饿,还不能使天下归服的,是从未有过的。”

【分析】

1、什么样的德行可以统一天下?安抚人民。人民是集体,是共性。站在人民的立场上,就是站在了天意上。宣王有恻隐之心,就是这个本善的良心,推广开就可以得天下。

2、不做和不能做有天壤之别。激发善心,弘扬善心是最容易做到的。夹着泰山过海你不能是真的,给老人捶捶背,谁都能做。

3、用武力扩张领土,以一国想征服多国,这种做法是缘木求鱼,爬到树上抓鱼,根本不可能抓到,还有严重的恶果等在后面。

4、如果是施行仁义,会吸引天下仕皆欲立王之朝,耕者皆欲耕王之野,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,行旅皆欲行王之途,人心所向,这样的仁君,谁能战胜呢?

 


来源:九重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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